043~蠶魘:第三章

2006010910:33
網路鬼蒐  
  2004/12/28 出刊 報長:紀錄使者
  蠶魘:第三章~Only Time唯有時光

第三章~Only Time唯有時光

這是百科全書中對蠶的描述:
蠶,是絕對的超級大食客。它的3對胸足不用於爬行,只用於固定桑葉方便進食。它強而有力的鋸齒狀上顎用來切碎葉片,觸角和嗅覺器可探測食物。它一天進食約20~30次,每次約15分鐘……。
異種蠶什麼都吃,吃得又多。
從0.3公分的蟻蠶長到肥大的熟蠶(5齡蠶,即將吐絲),它們的體重增加1000倍,體積更是增加7000倍。
蠶的生長過程體積體重都暴增。假設有某種蠶出生時就比一般蟻蠶大一些,以其增加比例來講,那麼異種蠶像蘿蔔一樣大,蠶王像米袋一樣壯都可以找到合理的解釋。
累積了這麼多食物在體內,是為了度過蛻變期和成蛾期。雌雄蛾交配後,雄蛾立即死亡,雌蛾產下數量頗多的卵後便不再進食,等待死亡。
蠶當然要多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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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大早,許信軒被一陣急促的電話聲吵醒。他一把抓起電話。
『是我。』他認出雷羽薰的聲音。『我今天要早點出門,順便看了一下新聞,才知道你昨天說的是真的。今天因為這些蠶放假。太恐怖了!不會是那天遇到的怪男人的蠶吧?你快點看新聞。』連續說了一堆話後,她稍微喘口氣,又繼續說:『你還好吧?我現在到你那裡去。』
『不要。』許信軒說,『現在出門太危險了。』
他放下電話,急急打開電視新聞台。一夜沒睡好,現在他惺忪模糊的眼睛下浮現兩條黑紋。
他看見主播台後的背景圖案寫著『異種蠶最新消息』,還放了一張宮崎駿動畫『風之谷』中巨大的綠色王蟲圖片。跑馬燈文字寫著『異種蠶持續擃散全台,北台灣包括基隆、台北、新竹、桃園、宜蘭、苗栗等縣市全面進入警戒狀態,並停止上班上課10天』。
熟悉的主播講完例行開場白後說道:『可怕的食人蠶出沒於全台,又以北台灣最為嚴重。這些異種蠶已經長到80公分的大小,軍方正協助參與滅蟲。讓在現場的記者胡慧玲來告訴我們。慧玲!』
『好的!』一位穿得非常嚴密的記著對著麥克風大喊。她必須說得很大聲,因為她的聲音幾乎被一種很像用力拍打蒟蒻的怪聲、火藥爆炸聲和直昇機的引擎聲掩蓋過去。
『記者目前所在位置是台北市的大安森林公園的上空。記者現在坐在直昇機裡為大家轉播最新畫面。』那些怪聲還在繼續。
『透過鏡頭我們可以看見現在整個大安森林公園都被異種巨蠶佔據了。根據我們的觀察,這些蠶似乎是從人造湖裡冒出的。』電視上放映出的畫面頗具震撼力。原本湖面游著幾隻鴨、鵝(也曾有鱷魚)的人造湖現在浮著一大片的白色蟲,那些鴨、鵝想必已經葬身蠶腹。
湖底不停的冒出一隻又一隻的蠶,它們努力的扭動藉以浮出水面。浮上來的蠶奮力”游”向岸邊,芭樂大的頭不斷的淌著水。
『政府尋求外國援助,現在軍方人員正從空中灑藥。森林公園一片光禿禿,葉片被啃得精光。遊客全都落荒而逃,有少數傷亡。』那位記者賣力的喊叫,直昇機打起的旋風弄得她頭髮亂飄。
她又繼續吼著:『現在各位觀眾可以看到軍方在地面的滅蟲行動。』而許信軒看到的是一群活像趕去為SARS消毒的穿著隔離裝、戴口罩的人拿著瓦斯槍和殺蟲劑四處噴灑。從他們外衣突起的形狀看來,他們似乎穿了防彈背心。
他們一面滅蟲,還要一面小心不要被憤怒的蠶咬到或被它們跳起的攻擊撞到(雖然它們已經那麼重,但它們也更有力了,還是可以跳躍!)。那些被火焰和化學藥劑灼傷的蠶,雖然已經焦黑,仍絲毫不減它們驚人的生命力。掙扎了好一陣子才靜下來不動。
更噁心的是,他甚至還看到好幾個人駕著壓柏油路的壓路機跟在後面,輾過一隻隻的巨蠶。汁液四濺,發出令人作嘔的聲響。他終於明白從剛剛就一直聽到的怪聲發自何處了。遠方隱約傳來火藥爆炸聲。
記者在度出現在畫面上,臉上寫滿恐懼和噁心:『這些恐怖的蠶一定要想辦法加以消滅,否則世界末日就要到了…以上是記者胡…胡慧玲台北報導…』她說話變得結結巴巴:『…現…在把…現…場…交還給…棚內…主…主播……OUCH!!』
一聲快把喇叭震破的尖叫後,令她結巴又尖叫的原因揭曉了:一隻蠶(還沒有公園裡的大,像小黃瓜)興奮的從她的嘴裡冒出,也不知道是從哪裡跑出來的,淫穢的在她唇邊蠕動,爬了出來。
『救…命…』她驚恐的叫著,語音不清,這是因為她不敢闔上嘴巴,儘可能的把嘴張大。蠶鑽出她的嘴,爬到她的頸邊。一隻手~大概是攝影記者的~發顫的伸了出來,想把那隻蠶抓下。
但那女記者又尖叫了起來,揮動雙手,噴出一堆鮮血,還有一些濺汙了鏡頭,使得畫面變成紅色,模糊不清。數隻蠶從她脖子鑽出。
『早知道……就…啊……!』電視傳出一聲淒厲的叫喊,她的聲音像拔掉插頭的音響,突然消失了。
『沙…』電視畫面突然中斷,然後突然插入一支廣告。大概是仁慈的導播把畫面切掉了。
許信軒一把抓起遙控器迅速關掉電視,喘著氣。他的心跳加速快要迸出胸口,滿身是汗,不過是冷的。
太可怕了!要怎麼辦?逃嗎?可是要逃到哪裡去?還有哪裡是安全的?或者說,還有哪裡沒有蠶?難道就只能在家中坐以待斃嗎?
許信軒癱坐在沙發上,虛脫似的使不出任何力氣,連想站起來都沒辦法。
也不知就這樣坐了多久,他腦筋一片空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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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一時間,往下平移數公尺。
這裡是同棟大樓的地下停車場。王先生和他的妻兒戴著大包小包的行李在自動鐵捲門外站定,似乎打算趕往機場,逃出異種蠶肆虐的台灣。
王先生掏出遙控鑰匙準備開鎖,聽到一陣嘎嘰嘎嘰的刺耳尖銳噪音。
『這個門該上潤滑油了。』他對滿臉焦急的妻子說,完全沒想到門是靜止的,會發出怪聲絕對不是因為生鏽而該上潤滑油。
他順手按下按鈕。
『爸爸,』他的小兒子指著開出微微細縫的捲門,輕輕的說:『爸爸,裡面有蟲蟲在吃門,好吵。』
『乖,不要亂講。車庫裡不會有蟲…』他的話還沒說完(也許想說『蟲又不會吃門』),一大群白色的肥蟲像潮水似的湧出,將他們淹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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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碰咚!碰咚!』一陣撞擊聲將許信軒拉回現實。聲音好像是從廚房傳來的。
他迅速的站起,衝向廚房。
『碰咚!碰咚!』那個討厭的聲音清晰的傳入他的耳朵,似乎宣示著有東西要從裡面跑出。
許信軒小心地把壓在流理台上的裝滿水的鍋子移開一些,那陣碰撞聲更大聲了。塞住排水口的橡皮塞微微跳動。
他知道自己最不堪的猜測已經成了事實。
他把鍋子壓回去,跌跌撞撞的跑去找出他買的水管疏通劑。
他在水槽邊站定,大力的喘著氣。
準備好了。
他慢慢的移開鍋子,將打開蓋子的疏通劑拿在抖動不止的右手上,左手拿著一根筷子。在一次深呼吸後,他用筷子挑開不斷跳動,像快跳出胸膛的心臟的橡皮塞。
金屬濾渣盒彈了開來,一隻肥大的蠶立刻迫不及待的跳出來,就像藏在驚嚇盒裡的彈簧人偶。它的身上沾著許多菜肉碎屑,看來它是從流理台的粗大塑膠水管鑽出來拜訪的。
一柱黃色帶著刺激性化學藥劑味的水流灌注下來,許信軒把水管疏通劑倒入排水孔。一陣刺鼻的酸味伴隨著煙霧冒了出來。被腐蝕的蠶痛苦的跳動,在不鏽鋼台面用力的用它劇烈扭動的身體拍打,像一隻魚的掙扎。它濺出一些藥劑在許信軒衣服上,燒出幾個小破洞。
在這隻蠶痛苦掙扎的同時,水管中傳出『嘎喳嘎嗶』的怪聲。一個沾著菜片的蠶頭探了出來它的頭雖被腐蝕了一些,但這並不會減弱它的生命力。
它不像它的前一個同伴那麼急,先悠閒的爬出一個體節,大概是察覺到腐蝕酸味,猶豫了一下。但隨即又決定繼續探險,剩下的十二個體節全都露了出來。又有幾隻蠶跟隨著冒了出來。
許信軒又倒下疏通劑,更多的煙霧和酸味冒了出來,也造成更多拍打聲。『還真像「拍打蒟蒻大合奏」!』許信軒心想,同時也驚訝自己在這個時刻竟還能胡思亂想。樓下傳來一陣尖叫,大概也發現這群不速之客出現在家裡了。
更多的蠶鑽了出來。他把剩下的疏通劑都倒了下去。忽然想到塑膠水管應該被腐蝕得差不多了。
化學藥劑味弄得他鼻腔刺痛,頭也發昏了。
『不正常才是正常的。』神秘男子的話彷彿重現耳畔。
一隻蠶竟然跳了出來,在地上跳著。他一把抓起放在旁邊的菜刀,往它揮下。半截的蠶還在掙扎,噴出又紅又綠的髒色汁液。看得出它是先喝了一些血再來的。
究竟是什麼樣的構造讓這些蠶吃的食物這麼不同於一般?他想起以前在書上看過的『蠶的消化器官』照片。一個特寫鏡頭照出一個被細心處理過的蠶,它的外面被挖掉,消化腺被拉出,彎區的放在玻片上。
他把鍋子用力的往流理台中摔去,叭滋一聲,將垂死的蠶全都壓扁。
解決了。
他倚著牆,氣喘吁吁。正打算下樓看看鄰居的狀況,卻又聽到一聲大叫。
他馬上知道原因了。現在所有能看見的排水孔上的金屬孔蓋全被啃破,一隻又一隻的蠶不斷的從四面八方冒出,鮮紅的假眼看起來盯著人似的,體節上的氣孔清晰可辨。
現在已經來不及去找硫酸了。他被逼到客廳,驚恐的發現現在甚至連門窗都有蠶不停的爬近來,眼見一片白色浪潮,紅色的假眼彷彿玫瑰點綴其間。
蠶向客廳集中,許信軒已經撤退到沙發上。
來了!他感到許多蠶爬上他的腿,軟軟的,冷冷的。
他的腎上腺素似乎狂湧出來。他用力的踢開它們,掉落在一堆蠶上,甚至還反彈了一下。他又把攀附在身上的蠶一隻隻的拔起,用力丟出,在電視螢幕上炸開(『叭喳!』)。他瘋狂的拔掉幾隻蠶,一不小心太用力,在手上爆出一堆汁。
他忽然想起以前國小讀安親班時,那位同學是如何因為一直抓不起他的蠶,一氣之下用力一抓,而蠶斷開在他手上。
他忙著用腳採死要爬上來的蠶。他的身上佈滿大大小小的傷口。有隻蠶盤繞在他的腰際,繞著圈圈轉。『還真像條造型前衛的”皮”帶!』許信軒心想。
但再怎麼抵抗,終究敵不過史上最恐怖昆蟲的殘酷進攻。已經有蠶在吸吮他的傷口,還有一些正貪婪的享用他滴在地上的血。他站著的沙發已經失守了。
他放棄無謂的掙扎,閉上眼等待死亡降臨。幾隻蠶爬到他的頸邊。
但,卻停下來不動了。
他疑惑的睜開雙眼,被眼前的景像震懾住:
剛才的混戰讓他沒有注意到音響不知什麼時候打開了,大概是丟蠶時碰巧弄到遙控器了。
現在播放著席琳狄翁的I Drove All Night為愛奔馳。那群蠶隨著快速強力的節奏開始’’搖頭晃腦’’的跳著舞。要不是情況太詭異,他一定忍不住笑出聲。
見情況轉變,許信軒立刻想到把蠶弄走。他原本想趁它們跳舞時捏死它們,但才把手指觸到就被咬了一口,鮮血直冒。
說巧不巧,這個重要關頭電力公司卻來個跳電。雖然只有短短幾秒,音樂也隨著停止。許信軒把他所有能想到的罵人字彙全部用在電力公司上。
蠶們停下動作,抬起頭。許信軒心口一陣緊繃。
但蠶似乎沒有要繼續攻擊的意思。它們的假眼顏色轉為暗紅,身體似乎更透明了。
正猶豫著是否要趁這個時機一鼓作氣殺出”蟲圍”,那群蠶卻不給他猶豫的機會,先騷動了起來。
它們開始吐絲了。
搶到好位置的已經開始吐出固定線,但其他爭不到位置的蠶開始推擠,將打算結繭的蠶擠開。被擠開的蠶憤怒的發出噴氣聲,攻擊入侵著。一時間,自相殘殺的蠶弄得整個客廳亂成一團。
許信軒想起之前在書上看過,蠶要吐絲時如果找不到適合的角落或立體空間,有時會在擁擠中形成同宮繭(一個繭裡面有兩個蛹),或在地上吐著絲,像在舖地毯。絲盡,蠶也跟著死亡。所以結繭的空間對蠶而言是很重要的。現在在客廳上演的,就是生物學說的生存競爭。
較凶狠的蠶吃掉對手後,身體脹大。但同時要小心不要被”別人”吃了。
漸漸地,蠶越來越少,剩下的蠶也愈來愈大。它們凶狠的在同伴身上啃噬,弄得雙方都遍體鱗傷,連著流出的汁液吃進口裡。
到後來,已經變成當初他在電視上看到的那麼大了。這也是達爾文進化論『物競天擇,適者生存』的最佳濃縮版詮釋。
現在已經有足夠的空間。它們紛紛選定地點,開始結繭。書架上、電腦桌…,到處都可看見巨大的蠶置身於一個個透明的薄薄雛形繭,咖啡色的頭不斷的做8字形運動,忙綠的為自己編織舒適的蛻變安樂窩。
終於結束了。
許信軒激動的衝下樓,高興的吼著,想和全台灣的人分享重生的喜悅。他跑到巷口,摸出手機,按下雷羽薰的電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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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天後,各地的蠶都紛紛開始結繭。大家把收集來的蠶繭交給政府統一銷毀,
七彩的繭絢麗奪目。現在最重要的工作是找出所有的繭,絕不允許有殘存,以免蠶蛾交配產卵。

報長的話:恐怖的異種蠶~~